Shelry天蓝

【写在前面的话】

_(:3」∠)_是我，原本这个文只打算满足一下私设的心，并不打算继续写下去的。

现在又想捡起来好好填了，所以重修了一下发这边来。

送魂灵轮回的调香师夏夷则与偃术学徒定国公世子乐无异之间的故事。两人除除妖，送送魂，旁观一下别人的爱情，顺便自己再谈谈恋爱。基本上就是日常了。

准备写成单元故事，一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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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乐》

BY　Shelry天蓝

 

      ——听凭落英洒温柔，发上新蕊人依旧。

（毛线晨 - 人间好时节【貔貅ED】）——本文灵感来自于这首歌。

序 思亲

长安。

 

黑夜慢慢降临，已入秋季的街道，原本渐渐展露的寒意又被夜市的热闹所冲散。

道路两旁的桂花树上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微风拂过，洒落一地的温柔与清香。

长安的夜市比白日的街道更加吸引人。到了夜间，很多人都愿意或结伴，或独自，在这夜市上走上一走，随意看看，也是好的。

 

乐无异双手抱着花盆的底端，小心地避让着来往人群，不让别人碰到盆中的兰草。一路健步如飞，极快地走出那条长安最繁华的街市。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现如今哪怕是闭着眼都能走到。连续转了几个弯之后，到了一所住宅外面。这所住宅的主人喜静，整体建造都随了主人性子，简单古朴，透着一股宁静的气息。

心中计算了一下时辰，那个人应该正在调香，不会有空来给他开门。乐无异转了转眼珠，眼前这小小的一扇门怎么能难得住未来的乐大偃师呢？

单手环抱住花盆，他腾出一只手在随身带着的偃甲盒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小球，得意地嘿嘿一笑。接着，乐无异离开大门，走到不远处的墙边，挑选好了一个角度，扬手将小球抛向了围墙上面。

那小球落到墙上，“嘭”的一声炸开，居然变成了一个绳梯。乐无异顺着绳梯轻轻松松爬了上去。这墙也不算太高，上了墙头就好办，他自问抱着花盆从墙头跳下去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落到地上后，乐无异单手拍了拍衣服，抱着花直奔书房。

在他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时，书房的主人便已开口，声音清清冷冷，不喜不怒。

“乐公子，这已是第五十一次。”

夷则居然还记了数？

诶不对，他怎么还叫我“乐公子”？

“夷则你的鼻子可真灵，隔这么远就知道我来了，不愧是调香师。”

“请叫在下夏公子。”

“夷则，我可是个守信的人，说好了要赔一百盆，当然要做到。但我一时找不到那么多盆，只好找到一盆送一盆了。”

“那时便已说清，赔一盆足矣。还有，请叫在下夏公子。”

房屋主人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可是乐无异全然不介意，“我浑身上下究竟是哪里长得像是会一板一眼叫你‘夏公子’？夷则你那么会照顾花，我把其他的花都送到你这里来，不是比其他人来照顾它们更好？”

对方沉默了。

等了好一阵子，都未再听到屋内有任何响动，乐无异呆毛晃了晃，一阵寒风扫过来，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喷嚏。

书房门被推开了。

跟乐无异不同，夏夷则穿得十分暖和，不知道裹了几层，但依旧能够看出明显的腰身，到底是过分清瘦了。他迈步跨出了书房的门槛，站在那里，神情不动，只是视线对上了院子里抱花而立的乐无异。

“花已送到，乐公子何时回去？”

夏夷则此言已经收下了花，乐无异摆摆手，“不急不急”。说完就熟门熟路地先把手上的那盆花跟他之前送来的五十盆放到一块，摆好之后，才站直身子，重新迎上夏夷则的目光。

“夷则你今天调的什么香？”

乐无异有些好奇地嗅了几下，他不是很懂香，但是却很喜欢看夏夷则调香，对方专注于调香时的眼神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今天的香气里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味，但又与他一路过来时街道两旁的金桂香气不同。他断定夏夷则还加了别的东西在里面。

夷则今天调的香，让人的心软软的。

……似乎是在挂念着什么人。

夏夷则没有回答他，而是倚着门框抱臂继续盯着他沉思。这一次倒没有纠正让乐无异叫他“夏公子”了，显然他已看出乐无异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听他的。

“夷则，你看我做什么？”

“……今日是中秋。”

“我知道啊。”乐无异理所当然地点头，等着夏夷则接下来的话。

“……那你为何不在家中？”

闻言，乐无异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今日做偃甲的时候，似乎是灵力流弄反了，一不小心，失控的偃甲就砸坏了娘亲最心爱的盆栽。这会儿娘亲正在院子里发火呢。老爹顶着，我就溜出来了。我可不要被娘亲吊起来挠脚心。”

夏夷则极为幽深地瞥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后，开口道，“你随我来。”

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但乐无异还是紧跟了过去。

 

夏夷则的家很大，乐无异虽然来过好多次，但还没有去过每一个角落，他一般都是直接去夏夷则所在的书房找他。

这回夏夷则领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了位于后方的院子。看这布局，跟夏夷则自己的院子有些相似，一些细节处能看出布置者花了更多的心思在这个院子上。夏夷则走向院子的一角，那里摆放了不少盆栽，他视线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了其中一盆上。

他把那盆盆栽递给身后跟来的乐无异，“你带着它回家吧。”

“夷则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把这个盆栽送我，回去好给娘亲赔罪？”

夏夷则点点头，右手做出一个送客的动作，不容拒绝。

乐无异撇撇嘴，“走就走咯。”

他抱着盆栽跟在夏夷则的后面走出那个院子，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夷则就是别扭，明明是想帮我忙让娘亲消气，偏偏要做出一副急着让我走的样子。”

夏夷则听见了也全当没听见，一路无话，把人直接领到了门口。他是已经习惯了乐无异不走门翻墙进来的行为，但身为主人的他都到了这里，没理由还让乐无异再翻墙出去。

打开门，以眼神示意乐无异尽快离开。

乐无异抱着盆栽突然一偏头，问道，“对了，夷则，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调的香叫什么名字。”

“……”

“难道你还没想好？要不要本偃师来帮你想？我对取名字可是很有经验，馋鸡肉包都是我取的。”

“……思亲。”

不知道是为了避免走上馋鸡肉包的后路，还是夏夷则终于被乐无异磨得没办法，他吐出了两个字，声音轻得有些听不清。

但乐无异听清了。

他把盆栽抱紧了一点，想了想，很认真地问，“我来了这么多次，都只见到夷则你一个人，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你住，夷则，你会不会想要一个小伙伴？”

夏夷则只黯然了一瞬，又恢复自然，拱手说道，“这里庙小，招待不起乐公子，还是请乐公子不要再来了。”

接触这么久以来，乐无异早已学会把夏夷则的话正着听一部分，反着听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直接无视。

他定定地望着夏夷则，仿佛承诺一般，“夷则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回家把盆栽送给娘亲，然后来陪你过节。正好让你尝尝本偃师亲手做的月饼，保证是你吃过的最好吃的月饼。”

“乐……”

“就这样决定了，我很快回来！”

乐无异不等夏夷则拒绝，抱着盆栽就跑了，似乎是很着急的样子。转眼便跑不见了踪影。

留在门口的夏夷则摇了摇头，把门关上，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虽说是秋天，但今年，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冷呢……

章一·逐秋

这天儿也奇怪。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到了黄昏的时刻，老天就跟变脸似的，一瞬间变成了寒风呼啸。

 

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低着头健步如飞地走着，心中只盼着能尽早回屋子里躲避这凛冽的寒风。家此刻在行人的心中，散发着无法言语的温暖。

长安最大最有名气的香料铺子位于最繁华的街道中心，门口悬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牌子，上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香”字，据说是老板娘自己写的。

没错，这里就是“香铺”。

它并不是指代一个行业的铺子，而是，就是一家店的店名。

纵观整个长安，没有店子会比这家店拥有更全更丰富的香料，所以它的牌子可谓是响当当的。

“香铺”的老板娘是一位举手投足间都风姿迷人的奔放女子，最爱各式的红色衣裙，嗜酒嗜香。

相熟的人会称呼她为“瑾娘”。

 

此刻，瑾娘正身姿软若无骨地斜斜倚靠在柜台边，同面前站着的一位浅色罗裳的姑娘相谈甚欢。

与性格颇为豪爽的瑾娘不同，对面的姑娘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十分注重礼仪。说话的时候以手中的圆扇轻遮半颜，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灵动非常。

谈话间，瑾娘余光瞥见走进店里的那位，勾唇一笑，伸手一指对着姑娘说道，“你等的人来了。”

夏夷则依旧保持着一贯清冷的表情，走进店中对着老板娘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似乎对他的冷淡颇有不满意，对他招招手，又指了指她面前的姑娘后。夏夷则前进的脚步极细微地一顿，立刻恢复如常地走了过去。

那位姑娘脸上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发话，只是悄悄地打量夏夷则几眼，之后立刻避开看向瑾娘，那眼神似乎是在暗示老板娘让她出来帮忙说话。

瑾娘一脸不赞同地道，“要我说，夏公子你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看你冷的，都把人小姑娘吓得不敢说话了。”

“瑾娘姐～”

明明是老板娘在抱怨夏夷则，却是那位姑娘不好意思了，开口打断了老板娘的话。

“请问瑾娘姑娘叫在下来所为何事？”

夏夷则一板一眼地问道。

“说了千八百遍了，让你喊我瑾娘，再不成喊一声‘瑾娘姐’也成，你这么客气，可真让人难以相信我们认识了四五年。”

“若是无事，那在下便回去了。”

“哎哎哎……可别呀，这不，客人都在这里了，你要是走了，那我这金字招牌还要是不要了？”瑾娘抬手捋了捋耳边垂下来的一缕青丝，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桢姬姑娘，就是拜托我找你为她制香的主顾。桢姬姑娘，这位是夏夷则，本姑娘可以跟你保证，夏公子调出来的香，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

“不知桢姬姑娘希望在下调什么香？”

桢姬低头犹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气怯怯地问道，“若是……若是夏公子不介意，可否请夏公子去桢姬家中坐坐，好让桢姬为夏公子细细说来。”

“……那，在下便叨扰了。”

 

走在幽深的小路上，闻人羽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活力四射的小公子，倍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真不该让他跟过来。自己可是有任务才过来，若是让他一个普通人卷入危险就不好了。

四处观察情况的乐无异并不知道闻人羽在担心的事情，他指着远处的亮光高兴地说道，“闻人你看，那里有房子，哈，这下我们不光有地方住，还能见到那唱歌的漂亮妹妹！运气真好！”

自从在废墟那里听到歌声，乐无异就一直很好奇，声音那么好听，一定是一位非常非常好看的人。

相比乐无异的兴奋，闻人羽显得十分警惕，拦住了要上前的乐无异，“不对，不要靠近那里！”

“哎？……为啥？”被拦下的乐无异不解地看她。

闻人羽耐心地跟他解释，“你还没发现？我们一路走来，都能听到虫鸣鸟啼，唯独走到这儿，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哎？……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说不定人家只是熏了艾草？”乐无异倒没觉得问题有多严重。

“可是这儿前后都没有人家，就这么一间房子孤零零的……”

虽然乐无异说的是一种可能，但闻人羽还是觉得警惕些好，尤其她还是带着任务到这里来的。本来此地就不会多安全。

“唉，那充其量也就是个强盗窝，我们身手这么好，狼都不怕，还怕他们？去看看又怎样？”

听他这么说，闻人羽突然停了脚步，有些疑惑地问乐无异，“说起来……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不信世间有妖鬼精怪，但你操控偃甲所用的，分明就是灵力啊？既然有法术，那为什么不能有妖怪？”

 乐无异摊了摊手，理所当然地回答她，“磁力和灵力不是一回事嘛？我用过灵力，当然不怀疑，而妖魔鬼怪，我又没亲眼见过。”

“你今晚说不定能见到。”闻人羽小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摇头，“那还是算了，万一吓坏你，就糟糕了。”

她说话声音再小也逃不过作为偃师听力极佳的乐无异的耳朵，“吓坏我？喂，我可是个偃师，信的是因果推测、自然规则，什么东西能吓到我？”他可不想让闻人觉得自己胆小，“反正眼见为实，除了人之外，能说能动，只要我没看到，就统统算是不存在。”

“好吧，一味躲着也不是办法……我们走。”

见他如此坚定，闻人羽也不再多说。快步走在了前面。

落后的乐无异抓了抓头发，“咦咦咦？你怎么突然转性了？……莫非那里真有陷阱？！”

闻人羽不回头，说道：“我师傅说过，话说千遍也不如亲眼意见，那眼见为实嘛，走了。”

乐无异小跑了几步，追上去，认真地跟闻人羽交代，“我说，要是真有危险，你就先走，不用管我。”

“为什么？”闻人羽不懂。

“这还要理由？……本来就是我自己要去的，我不能连累你呀。”

闻人羽愣了愣，倒也没有回应他。

 

歌声在这个时候停了。

而两人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停了？那歌声怎么突然停了？”

闻人羽没有研究歌声的问题，直接说道，“敲门吧。”

乐无异没有动，小小声跟她商量，“……该不会真出事吧？生气归生气，再气你也别故意陪我踩陷阱……”

“……想什么呢？我才不会。”

乐无异还没有敲门，门倒是先开了。屋主人如乐无异所料，是个好看的姑娘，姿态优雅，缓步走了出来。

她朝着两人微微一福身子。

“更深露重，两位远道而来，小女子有失远迎～”

“……好、好漂亮的人，简直像画上的仕女，一点也不丑啊……就连声音也又软又好听～”

说到这里，心中莫名一动，乐无异想起了另一个人。脸有点红，心中默默想到：夷则……他的声音也好听，人也好看。

闻人羽见乐无异红了脸，还以为是因为桢姬，心中无奈叹气，上前一步拱手道，“深夜叨扰，不胜歉意，请问小姐芳名？”

对方礼貌地回答她，“姑娘不必客气，小女子名叫桢姬，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我叫乐无异，她是闻人羽，姑娘就叫我们名字好了。”

“桢姬姑娘，我们路经此地，不意迷失道路，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桢姬面容有一丝复杂，犹豫地看了一眼乐无异，眼光却是盯上了闻人羽。

乐无异看她似乎有些为难，“若是为难，我们便不打扰了。女孩子家名节重要，我们也不好随意叨扰。”

闻人羽也是点头，“我们还是走吧……”

见两人要走，桢姬迈了一步，居然焦急地伸手拦下两人，等见到两人诧异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袖口道，“细细想来，这长夜漫漫，山间又多野兽……爹爹最是心地慈善，若桢姬不留二位，怕是要被他责怪呢……只是家中已有客人，希望两位不要介意才好。”

“……你有客人啊，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乐兄？闻人姑娘？”

“夷则？！”

“夏公子？！”

大约是见主人久久不回，桢姬姑娘口中的那位“客人”也来到了门口。

乐无异见到那人精神一震，笑得灿烂之极，要不是闻人和桢姬姑娘还在，他估计就要凑过去了。

可惜他的热情没有人接受。

夏夷则板着脸，冷淡地纠正他。

“请称在下为夏公子。”

 

“噗——！”

虽然不合时宜，闻人羽还是忍不出笑出了声来，就连紧绷着的桢姬姑娘也不由得放缓了表情。

“夷则你可真是别扭。”

乐无异有些不满地抱臂点了点脚尖。

“是啊，夏公子你还真别强求无异了。他要是会听，也就不是乐无异了。”闻人羽也在旁边跟着劝。

“闻人你这究竟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啊？说的好像是我不讲理似的。”

“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见几人没有停的意思，桢姬忍不住插话了，“既然几位相识，那是再好不过了。两位请快快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之前还有点犹豫的桢姬姑娘一改态度，十分热情地邀请两人进去。

夏夷则站在桢姬背后，给闻人羽递去了一个眼神，闻人羽状似无意地调整了一下右手的护腕。

 

两位姑娘家走在前面，乐无异与夏夷则稍稍落后几步。

乐无异撞了一下夏夷则的胳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问他，“夷则，你怎么会在这里？”

“请称呼在下为夏公子。”

“夷则～夷则～夷则～～”

罢了……

夏夷则抚了抚额头，道，“桢姬姑娘请在下来为她制香。倒是乐兄，以后还是不要四处乱跑为好。尤其是夜间来这种地方。”

“……我说夷则，你是不是在生气？”

“并未，乐兄多虑了。”

“都说了叫我名字就好了，总是叫我‘乐兄’太生疏了。”

……

 

桢姬一路领着几人走到了湖边的亭子中。中间的桌子上面有一个古朴的紫色香炉，周围摆放了不少香料。

看样子，应该是香调到了一半。

“对了，我们都没敲门，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门外的？”乐无异有些好奇。

“这……便要问夏公子了。”桢姬掩袖轻笑，目光看向夏夷则。

“气味。”

夏夷则吐出了两个字就重新坐下，专注于桌上的香料研究中。看那态度并不想再深谈刚才的话题。

 

夏夷则专注于调香时，会给人一种云端之上，有些冷淡的隔离感，仿佛周身笼罩了一层屏障，让人无法靠近。

而他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会使人联想到漠北的凛冽风雪。

——掩藏着刺骨的锋芒。

可是再观察他脸上的表情，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

 

乐无异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夏夷则调香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

闻人羽好几次看他都没引起他的注意，自然，桢姬姑娘也是。

索性，就不管这边的两人了，两个姑娘自己聊了起来。

直到桢姬起身，提出几人都未曾用过晚膳，不如她去厨房热点饭菜端过来时，乐无异才回了神。

连连摆手说不必麻烦了，不过桢姬姑娘似乎十分坚持。他们一再推却，都没能婉拒。

闻人羽想了想，也站起来，“不如让我跟桢姬姑娘你一起去吧，也好帮你点忙。”

“哎……那不如我也去吧，本偃师做的饭谁吃了都是赞不绝口的，夷则就吃过我亲手做的月饼，你来跟她们说说，本偃师的手艺怎样啊。”

夏夷则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给出了他的评价，“不错。”

两个字，简简单单，但乐无异极为满足。

桢姬柔声道，“让夏公子一人留在此地恐有怠慢，既然两位是熟识，乐公子不如留下？饭菜都是现成的，只是热一热，并不费功夫。”

“就是，我们女孩子说话，你跟来做什么？”

最后，乐无异还是留了下来。

 

那两人离开后，乐无异把自己的蒲团拉得离夏夷则近了点。

夏夷则略带不解地扫了他一眼。

“夷则我打扰到你了么？我挺喜欢看你调香的，如果打扰到你，我再退回去就是。”

“……你随意。”

夏夷则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乐无异有时候在旁边说上好几句，他也只回一两个字。

还好，乐无异不嫌他无趣，更不会觉得夏夷则这是在敷衍他，两人居然保持着这样的模式相处了半个时辰。

“闻人她们是不是去的有点久了啊？”

夏夷则的眼神暗了下来。

“喵了个咪，夷则，你看！水面上好重的雾气！！都快过来了！”

夏夷则手上的动作依旧很稳，只是沉声叮嘱道，“乐兄，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离开原地。”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夷则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乐无异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做，让他放心。

雾气此时已经从水面蔓延过来，上了岸面，飘进亭中，一点点将两人的身影吞噬。

身处在不确定的环境，乐无异有些紧张，他看不见夏夷则，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心中倒是有些庆幸，还好闻人跟桢姬姑娘在屋内，不会遇到这奇怪的情况。

 

就在庆幸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一缕清香。

他判断不出这是来自于哪些香料，但却知道这是夏夷则调的香。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对香料所知甚少，但却能准确地判断出哪些是夏夷则亲手调制的香。

这个气味，淡淡的，有点忧伤，有点寂寞，想起了秋天的萧条。

跟夷则以往调的让人感到温暖的香不一样，为什么夷则要调这么让人心底难过的香呢？

但夷则，总归是有他的理由吧……

 

香气越来越浓，甚至压过了雾气中的潮湿海腥味。

乐无异突然动了。

听力灵敏的他听到了利爪摩擦的声音，而那个声音试图靠近的正是夏夷则所在的方向。

他无法确认夏夷则是否会有所警惕，所以他动了。

他要保护夷则！

利爪撞上了长枪，发出让人难受的声音，激得乐无异手臂上都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待雾气散去，他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他面前站着的是手执银枪的闻人羽，一身凛冽气势直逼来人。而夏夷则站在他身后，平静地望着闻人羽面前那个明显有不少伤痕的“人”。

相对于两人的冷静，乐无异就惊讶多了。

“桢姬姑娘？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桢姬此时仪态全无，估计是刚才跟闻人羽有过交手，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对闻人羽颇为忌惮。她表情十分狰狞，原本柔和甜美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

“该死！你们早就知道了！……你们是何人？”

“……得罪。”

夏夷则从乐无异身后走了出来，轻轻一扬手，那香气似受他控制一般，一圈圈将桢姬围绕起来困在原地。

桢姬发出痛苦地嘶吼，却无法挣脱，声音已经彻底变调，“……混账，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你！啊啊啊——！”

“夷则！”

见夏夷则毫无畏惧地一步步靠近桢姬，搞不懂情况的乐无异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拉夏夷则，被闻人羽拦下。

“稍安勿躁，一会儿便见分晓了。”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气常存，去——！”

“混、混账——！破我幻术，现我真容，好大的狗胆！”

“……不自量力。”

 

光圈散后，桢姬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只有一个闪着微弱蓝光的光球落到了夏夷则的手中。

“这是……？”乐无异还处于刚刚的震惊当中，表情有些僵硬。

闻人羽见夏夷则无意开口，便代替他跟乐无异说个明白，“其实你今晚见到的桢姬姑娘是妖怪，是已经死去的人和水里的鱼还有蛇结合而成的鱼妇。不拆散人和鱼的话，鱼妇是活着的生物，但若是拆散了，则两者都会回归死亡的状态。夏公子刚才是解放了鱼妇体内那人类还未被吞噬的魂魄。”

“你和夷则早就知道了？”

“其实我来此地的任务，便是和夏公子一起解决鱼妇的问题。”

“结果就我一个人傻傻的什么不知道。原来这世间是真的有妖怪啊……”乐无异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抓了抓头发，语气中似乎有些挫败。

背对着他的夏夷则沉默了一阵，低声开口，为那个脆弱的灵魂施法。原本已经快要消失的蓝光逐渐强烈了起来，慢慢地恢复了活力，空中突然打开了一个黑洞般的结界，蓝光围着夏夷则转了一圈，然后飞了进去。结界在它飞进去后便立刻关了。

“它去了哪里？”

“……去投胎。”夏夷则转过身来，如墨的深黑眼眸紧紧地盯着乐无异，似乎是不想错过对方的一丝反应，他握了握拳，压低声线问道，“乐兄……如今知道妖怪的可怕了？”

“哎？还好吧，虽然桢姬姑娘突然变成这样有些意外，但也不能就说所有的妖怪是坏的啊。就像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是好的一样。我觉得，妖怪里也会有好的妖怪吧。”

“……”

夏夷则定定地看了他半响，似乎愣了，又似乎是在走神。片刻之后，他面无表情地越过乐无异，径直走了。

“喂，夷则，你怎么突然走了？等等我跟闻人啦！”

 

因为昨天的晚归，乐无异被娘亲狠狠地说教了一顿，第二日没有出门，而是窝在自己的屋内折腾了一天的偃甲。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他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就打算出门去转转。

一出门就被一个小姑娘叫住了。

“大哥哥，你是不是叫‘乐无异’？”

“对啊。小妹妹，你找哥哥有什么事？”

小姑娘垫着脚尖，双手递给他一个小盒子，“有个、唔、有人要我给你的，说是注入灵力在这个里面晚上就能看得很清楚很清楚。”

乐无异将盒子接了过去，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块水晶。他尝试着注入灵力，果然发出了亮光，不刺眼又特别明亮，正适合他晚上研究偃甲的时候照明。

“能告诉哥哥是谁要你给我的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小手捏捏衣袖，“不让说的。”

乐无异转了转眼珠，聪明地换了一个方法，“那个人不让你说，但没说不让你比划。这样，大哥哥来问，对了，你就点头，不对你就摇头好不好？”

“唔……”虽然大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但小姑娘还是有些犹豫。

“你帮了大哥哥，大哥哥就给你买糖葫芦，特别特别好吃的那种。”

“那、那好吧。”

“那个人也是个大哥哥？”

点头。

“他长得特别好看？”

肯定地点头。

“他穿得很多，说话声音有点冷冷的，但特别好听？”

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乐无异有些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将盒子小心地收好。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极为开心地笑了。

那笑容，跟吃了蜜差不多。

“走，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糖葫芦！”

 

师尊，为什么他们会那么讨厌妖怪？是因为所有的妖怪都是坏的么？

夷则，人有好坏之分，同理，妖怪亦是如此。为师不希望你一概而论，而是希望你用自己的心去判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间并无绝对的好坏。

=================章一·完=================